莫比埃湖畔

記得多年前法國作家瑪麗‧達里厄斯克（Marie Darrieussecq）（寫過暢銷書「小姐變成豬」（Truisme））為了第二本小說「丈夫不見了」（Naissance de fantômes）到台灣的FNAC（註）舉辦座談時，她談到家族秘密這個話題，並將它比喻為「壁櫥裡的幽靈」。

許多年過去了，當我看完「海」這部冰島電影後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家族秘密，和壁櫥裡的幽靈。

在電影中，奧古斯特離開冰島到巴黎念管理學，但沒多久便放棄，轉而耕耘自己真正的興趣－音樂。多年後，雖然不敢告訴父親事實，他還是應父親的要求，帶著懷孕的法國女友法蘭索瓦茲回到祖國。

法蘭索瓦茲剛開始抵達冰島時，受到親切的招待，但這家人脆弱的和諧表象，隨著故事推展漸漸被撕裂開來：在島上經營一間漁業工廠的父親，不放心把事業交給長子，希望交給次子經營。長子的太太有酒癮，成天都為金錢煩惱，像個瘋婦般不斷對丈夫怒吼，個性溫順的長子只是默默承受。他們的兒子是個愛玩電動、吃必食漢堡薯條加可樂的新新人類。次子奧古斯特對繼承父親的事業完全不感興趣，但父親仍執意要他接受。父親的太太是三個子女的阿姨，是父親在元配過世後續弦的，是個話不多的角色。家中另外還有兩個女人，一個是年紀應有七、八十的老阿嬤，一個是家中的么女瑪利亞，她是繼母的女兒。瑪利亞十幾歲時曾被強暴，但父親的反應出奇冷淡：「只有白痴才會被強暴」，他這麼說。瑪利亞暗戀奧古斯都，無法接受他不愛她的事實。

整個故事在島上酷寒、冰封、孤絕的氣氛中進行，劇中人物也抱怨他們覺得快要窒息。隨著長子、父親和次子之間的對立越來越激烈，某夜三個子女聯合逼迫父親簽字交出經營權。此時，他們也放出了壁櫥裡的幽靈，一個家族中人盡皆知卻沒有人坦白說出的秘密：瑪利亞是父親和繼母在生母臥病在床時外遇生下的女兒，而且奧古斯都親眼撞見父親與繼母出軌。就在奧古斯都咄咄逼人的時刻，父親用手杖棒打親生兒，就在奧古斯都快要被打死時，法蘭索瓦茲見狀，情急之下猛打父親一棒，結束了父子間的肉搏戰。奧古斯都餘怒未消，一把火燒了父親的工廠。

故事結尾，父親讓步，和太太、母親住到首都的養老院，瞬間老了十歲。奧古斯都和未婚妻離開冰島，繼續他們本來的生活。女兒和女婿收拾老家值錢家當，搬回家自己用。對同父異母哥哥在不知情狀態下產生近親相姦情愫的瑪利亞，則回到工廠上班。

家族秘密徹底爆炸、燃燒後，剩下一堆灰燼。而每個人都帶著某種程度的灼傷，繼續他們的人生旅程。故事聽起來很沈重，不過導演沒把電影拍到讓觀眾也覺得快要跌進絕望的深淵。法蘭索瓦茲和奧古斯都要上飛機時，微笑對他說：「至少我知道你到底是誰。」似乎期望重新認識肚中孩子的父親，也給觀眾一絲希望。

拙琴，27/02/06

註：那個時候台灣還只有一家FNAC，時間大概是1999年吧，呼，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