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比埃湖畔

在法國，社會新聞叫做「Faits divers」，字面上的意思是「各類新聞、消息」。

法國新聞對於社會新聞不像台灣那麼重視，更絕少出動SNG。有看法國電視新聞的人一定會發現，法國新聞的播報順序通常是：當天重大新聞，國內外政治要聞，社會新聞通常是快到最後才會播報，而且播報的方式很「冷」，通常不會直接出現當事人的鏡頭，也不會出現記者追著當事人問「你現在有什麼想法」之類的鏡頭。就算有採訪到當事人，當事人的反應大多相當克制，不會像台灣媒體上出現的當事人那麼情緒激動。有時候我看到那些親屬遭遇不測，接受採訪的當事人，他們講話神情鎮靜，有些還能露出一點點禮貌式的笑容，我都覺得真的是民情不同，法國人克制多了。

像最近幾天出現幾則比較駭人聽聞的社會新聞：一個五十五歲的男人因為對二十歲的太太拳打腳踢，還強暴她，太太離開他，他就採取「報復」行動，把兩個兄弟、兩個兒子都殺害，然後在自盡的時候被逮捕。兇手最後傷重不治。

又或是像今天也是先生先把小孩害死再自盡的新聞：一個跟太太離婚的先生，這星期輪到他顧兩個二歲和七歲女兒，結果他把兩個女兒在前妻不在時帶回前妻家，把兩個女兒吊死後自盡。前妻發現後大受打擊，住進醫院。

另一則是一個藥劑師，在上班途中遇到交通事故，他為事故作證之後，心有餘悸的去上班。本來他應該要把小孩帶到親戚家請家人代為照顧的，但因為不習慣在午飯後帶著兒子，把車子停在藥局前面時，大概還未回神，竟然忘記二歲半的兒子還在車上，就這樣把他留在車上三小時。當時天氣很熱，車內門窗緊閉，溫度升高到四十度以上。有路人發現不對，敲破車窗，為小孩按摩心臟，但可憐的小男孩因為脫水而回天乏術；他是這對夫妻的獨子。小孩的媽媽打擊過大，至今無法接受偵訊。

這幾則新聞，當事人都沒有出現，所有電視台唯一公布的照片，是第一個案件中的謀殺犯，因為他當時在逃，電視台公佈照片提醒觀眾注意這個人。前陣子，兩個法國學生在倫敦遭到殘忍殺害，電視台有播出他們的照片，但那是因為他們已經不在了。其他的，電視台頂多照照他們的房子，或者訪問承辦的警員，和認識當事人的人，不管是哪一家電視台，公營的或民營的，都很有新聞倫理的不去刺激當事人，或公布當事人的照片。小報或許會做，但這是小報的事。我覺得新聞道德是法國媒體一個滿值得學習的項目，從社會新聞就可以看出來。社會新聞是「私領域的事，因為事件的不尋常而變成公領域的新聞」，所以範圍介於公、私之間，但是雖然滲入了公領域的性質，法國媒體還是相當尊重當事人的隱私，即使播出了，經常還是以模糊焦點、打馬賽克或變音的方式來保護受訪者，我覺得這點真的很好。很多社會新聞本身已經很慘了，光聽形容（例如「身重二百多刀」）就覺得有夠恐怖，再去重現、強調那些令人不舒服的元素，即使達到戲劇效果，卻對社會沒有幫助，反而讓人不安而已。

拙琴，16/07/0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