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比埃湖畔

自古以來女性的交往模式，似乎總是跟秘密脫不了關係。發展模式通常是藉著小道消息的交換，配上竊竊私語的氣氛，最後用「這件事情只限於我倆之間，你不要跟別人說」作為加密手段。這樣，就形成一種不成文的約束關係，用秘密圈出一「國」；一個只屬於雙方的小天地。

秘密是盤古開天闢地以來就存在的事物，就跟宇宙一樣長壽。秘密的存在有其必要，但有時也是不可承受之重，而我們會選擇跟最親密的朋友，希望他和我們分擔它的重量。朋友，在分擔的同時，也分享了我們的信任。

因此，許多人會認為，夠交情的好朋友，就應該能夠互吐苦水，互相傾倒彼此的垃圾。希望一方面藉著對方的認同，撫慰內心的不平，另一方面，希望對方能夠站在自己的立場，給自己建議和支援。

但是這樣做其實有一個很大的風險，而且很可能在不知不覺中埋下一顆不定時炸彈。把朋友當垃圾桶，把心裡的不愉快一股腦倒給對方，固然當下覺得很爽，但是發出一個負面能量，最後總是會回到自己身上，這就是為什麼大家都受不了婆婆媽媽的碎碎念，就是因為原本的好意，被負面的語言扭曲。最要命的是，碎碎念的主人往往不明白，為什麼大家避之唯恐不及：「我都是為大家好，為什麼別人不了解我的心？」即使聽者基於好心而願意傾聽對方訴苦，但是世界上沒有人能長期承受無限量的傾倒，而長期扮演垃圾桶也不能對對方有實質幫助，原因很簡單：念個沒完的人，往往自己也有問題。

有的人認定朋友的方式，在於對方有沒有聽過他冗長的碎碎念，其模式和男女把睡過的一夜情對象認定為認真的男女朋友類似。他以為對方讓他發洩，就是默認更進一步的意願。這種模式只有在少數時候能成立，而且很容易觀察，那就是雙方在沒有利益權力不平衡的狀況下，被睡過/被唸過的對象還會自己回來「重溫舊情」，講白一點就是繼續睡下去/念下去，那就是真的「兩情相悅」。大多數時候，勢力不如人的一方只能一路「嗯啊」應付；那不是他有爽到，那根本就是哀求對方趕快饒了他，接近制式回答的囈語。可惜，沈浸在發洩快感下的一方，往往只顧自己的需求，渾然不知對方心裡不斷畫著圈圈叉叉，綿羊已經數到月球去還不能解脫。

其實，熟朋友之間，有些事情的確是需要分享，但是應該盡量建立在「有樂同享」的層次上，盡量用正面的態度交朋友。道理很簡單，有正面的態度才有正面的能量，正面的能量才能維持長久的友誼。更何況其中有許多是當事人自己要去承擔的部分。根據經驗，先檢討自己，立刻就會產生垃圾減量的效果，接下來處理起來就容易多了。

有些秘密跟友誼完全無關，它甚至無關秘密，只是純粹的垃圾，是說來看猴戲的。它的運作方式是借用（女性）友誼的私語模式，散播一個假消息，然後等著看假消息如何散佈。秘密變成了一種操縱的手段，一種不花錢的娛樂，目的在於引出真消息，順便看看中計的人如何灰頭土臉。到了這一步，它改名換姓，叫做謠言。

網路的力量，把謠言和資訊的力量擴張到無限大。只要上網，沒有人可以自絕於外。回頭想想，有需要知道那麼多嗎？現在的新聞裡充斥著太多的疲勞轟炸，太多的負面消息，不斷被媒體複製、利用，等到挖掘殆盡才罷手。那些所謂的秘密，知道了又如何？有些事情不知道還好，知道了只是徒然影響心情，卻不能改變事情的結果。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，輪到自己的時候就是跑不掉。

不該自己承擔的秘密、聽了會惹上麻煩的謠言，都是聲音垃圾。拒絕聲音垃圾的最好辦法，就是提醒自己和它絕緣：如果是面對面，找個藉口走開（尿遁、倒茶），如果是打電話，藉口家裡有事、有客人、小朋友要上床/要吃飯。最後，聲音垃圾快接近卻來不及走開時，戴上耳機。

拙琴，13/12/0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