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9年,一位退休書記官班雅明決定寫一本小說,主題是25年前一件駭人聽聞的強暴殺人案。這件懸而未決的謎案,一直讓他無法釋懷,就像他對老長官伊蓮娜的暗戀,礙於背景差異,他始終沒有勇氣追求。當他必須離開布宜斯艾諾斯時,他甚至沒有勇氣給她一個真正的吻。他只能用回憶餵養遺憾:追著火車跑的伊蓮娜,隔著車窗貼著掌的兩隻手,他跑到火車盡頭,只看到越來越小的倩影……。
寫作不順的班雅明在25年後去見伊連娜,兩人的重逢激起許多共同的回憶。可以說,這部片的故事就是以回憶為起點,從回憶帶出了混雜了阿根廷政治、歷史、司法、社會等大層面的關照,並與人物的私生活巧妙地交織。他要寫的書,與其稱之為小說,不如歸類為回憶錄。在寫作—回憶過去的回憶—的過程中,觀眾看到班雅明如何詮釋人們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(片名原意即為「眼裡的秘密」)透露出的訊息,並且隨後印證了班雅明眼睛所透露的秘密。班雅明原本不願接手偵辦這宗強暴殺人案,但到了現場看到死者死不瞑目的慘狀後,決心抓出兇手。在死者家中翻閱鰥夫借的生活照時,班雅明是從眼神找出辦案的線索;他注意到好幾張照片中,都有一個年輕男子含情脈脈地看著莉莉安(受害者)。在電影稍後的片段中,觀眾同樣也可以看到,班雅明在伊蓮娜舉辦的訂婚派對中,對伊連娜愛慕的眼神。諷刺的是,警方為求迅速結案,不明不白的抓了兩個剛好事發當時在附近的工人,刑求逼供,屈打成招。但班雅明看到死者的丈夫,每天到各個車站站崗,希望抓到殺妻兇手,他從對方的眼睛,看到對亡妻的深情而深受感動,拜託長官讓他繼續偵辦。
他跟那位老是喝醉酒的搭檔,好不容易從嫌疑犯母親家中偷出一疊信件,卻怎麼樣都找不出任何線索。正在苦惱之際,他搭檔的酒友,一位足球迷,卻意外點燃他們的希望:原來信件裡面的人名都跟足球有關,因此推斷嫌疑犯是個球迷,最後也在球場抓到他。搭檔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:「一個人可以換工作、換情人,他對事物的熱情卻不會改變。」搭檔始終熱愛杯中物,班雅明始終熱愛伊連娜,戈梅茲(嫌疑犯)始終熱愛足球,莫拉雷茲(死者丈夫)始終熱愛莉莉安。
沒想到,當伊連娜智取戈梅茲,讓他不打自招,最後法院竟然放了人,還被國家雇用為特工之流,戈梅在茲從一個本該受審的犯人,搖身一變為沒有人可以動他一根汗毛的搖擺人物。這個片段是藉由斐隆將軍去世,斐隆夫人繼任總統的新聞報導來呈現。他故意踏進伊連娜、班雅明搭乘的電梯,並裡面亮槍恫嚇,離去前還回頭看兩人,一副「你們能拿我奈何」的模樣。叫人冷汗直流之餘,也反映出司法制度的缺失,天下皆然。嫌犯固然可惡,但國家機器更是幫兇。
後來,班雅明去拜訪退居鄉間的莫哈雷茲。他看到莫哈雷茲的書架上還像當年一樣放著亡妻的照片,也一直獨居,但他卻要班雅明忘了這件事。當各種線索在他心中逐漸露出曙光時,真相終於大白。……那個關著戈梅茲的牢籠,那個讓戈梅茲在裡面哀求班雅明「請拜託他至少跟我說句話」的牢籠,很明顯也囚禁了莫哈雷茲一輩子。妻子死於非命之後,莫哈雷茲就成為回憶與復仇的犯人。他曾對班雅明說他反對死刑,槍殺戈梅茲是便宜了他,「你說過(如果抓到戈梅茲)應該處無期徒刑。」莫哈雷茲最後只對班雅明說了這麼一句話。
萬一合法的正義不能為受害人作主,苦主是否只有私刑這條路?
在【謎樣的雙眼】中,門的開關與否,不僅和事情輕重有關,也和公私領域的話題有關。好幾次,伊連娜要和班雅明私下談話(私),但班雅明卻說不用(公)。莫哈雷茲事件的衝擊讓班雅明明白一件事:他不要再怯懦,不要再錯過,他要說出當年未能表達的愛情。在這之後,他再去見伊連娜,但心情已徹底改變。他的表情喜悅,表示有話要跟她說,可能會「有點複雜」,但兩人都了然於心,而這次伊連娜叫他「把門帶上」;最後一個鏡頭便停留在門把上,門後發生的事,從此任人想像。
《謎樣的雙眼》敘事層次豐富,人物複雜,各有動機,從各種觀點切入,就能得出各式各樣的詮釋,是一部看完後會不自覺回想的作品。以鋼琴為主的配樂,是由阿根廷作曲家Emilio
Kauderer和Federico Jusid共同創作,細膩動人,充滿著感傷懷舊的氣氛,很能襯托人物的心情。【謎樣的雙眼】肯定是今年難得的佳作之一(雖然嚴格說來它是去年的片)。
拙琴,05/07/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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