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道有這部片,是因為藍祖蔚先生在新聞台上的一篇文章『新世代龐德』。這篇文章談論演出新龐德的英國演員丹尼爾.克雷格(Daniel Craig),但我卻注意到文中提到的【瓶中美人】一片。最早聽說這部片,是好萊塢甜姊兒梅格萊恩打算自己演出悲劇色彩濃厚的西薇雅‧普拉斯(Sylvia Plath),但後續消息則石沉大海。
初次知道西薇雅‧普拉斯和泰德‧修斯(Ted Hughes)兩位詩人的糾葛與作品,是在大學時代,讀到某一期的誠品閱讀雜誌(已停刊數年)才有一點概念。那個時候,我深深被兩人高潮起伏的故事吸引。普拉斯生於1932年,自史密斯學院(Smith College)畢業後,贏得著名的富爾布萊特獎學金,前往劍橋留學,並於1956年結識英國詩人修斯,數月後兩人結為連理。普拉斯和修斯是才子佳人,兩人皆有詩才,但修斯比普拉斯早出名。普拉斯八歲喪父,一生始終走不出失怙陰影;二十歲一度在自家地下室吞藥自殺,獲救後接受電擊治療,後來她將這段遭遇寫成半自傳小說「瓶中美人」(The Bell Jar)。
普拉斯經歷過心靈煉獄的重創,精神狀態原本就較脆弱。或許修斯也感覺到妻子內心的巨大黑洞,因此往外尋求慰藉。無論如何,修斯的外遇對普拉斯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。她帶著兩個年幼的稚子獨自在外租屋,精神數度面臨崩潰邊緣。她知道自己處境危險,一不小心就會掉落無底深淵,也主動向鄰居、好友求助。然而,修斯的外遇對象阿霞‧維維爾(Assia Wevill)懷了他的孩子,他也沒有意願要終止這段關係。普拉斯可能獲知這個消息,而粉碎了最後一點求生的希望。她終於沒有戰勝自己的心魔。1963年2月11日,她先為孩子們準備好早餐,並開了一點窗戶通風,然後在密不透風的倫敦公寓房間內開瓦斯自殺,享年三十歲。1969年,背負著逼迫普拉斯走上絕路罪名的阿霞,複製普拉斯的死法,帶著與修斯生的女兒書拉(Shura)吞食安眠藥並開瓦斯自殺。
修斯遭逢兩次悲劇,他的作法是出版普拉斯的遺作,燒毀她最後ㄧ卷日記,這也是修斯受爭議的地方,和普拉斯成為女性主義象徵的原因:女性的才華,受到男性的操控;女性必須操持家務,為先生兒女服務,自己的事業則居次。外界認為修斯刻意不出版對自己不利的前妻遺作,又更動了她詩集「愛麗兒」(Ariel)原先的詩作次序。但修斯可能為了保護一雙兒女,對外界一切風風雨雨保持三十年的緘默,直到1998年出版「生日書簡」,方才首度打破沉默,以詩作談論亡妻。這也是他最後一次談論普拉斯,因為詩集出版數月後,修斯即因癌症辭世。
我對普拉斯的作品又愛又怕,因為她的文字意象豐富,但背後是無盡而深沈的絕望,似乎ㄧ不當心,便會被憂鬱的怒潮吞噬。我永遠記得當年在英詩朗誦比賽時,誦唸她的「爹地」ㄧ詩,那詩的鏗鏘與憤怒:
「Daddy
You do not do, you do not do
Any more, black shoe
In which I have lived like a foot
For thirty years, poor and white,
Barely daring to breathe or Achoo.
Daddy, I have had to kill you.
You died before I had time─
Marble-heavy, a bag full of God,
Ghastly statue with one gray toe
Big as a Frisco seal
And a head in the freakish Atlantic
Where it pours bean green over blue
In the waters off beautiful Nauset.
I used to pray to recover you.
Ach, du.
……」
(聽普拉斯本人念此詩,在此:)
至於電影的成績呢?個人覺得普普。外遇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題材,但如何呈現普拉斯的心魔卻非易事。雖然如此,仍有某些場景值得喝采,如普拉斯向經紀人阿伐瑞茲(Al Alvarez)求愛被拒後,葛妮絲‧派特洛述說她內心的絕望,簡單數語,卻令人感受何謂痛徹心扉。
普拉斯的傳記版本之多,令人眼花撩亂。然而主角皆已作古,修斯與普拉斯的兒女事發當時太過年幼,對事件的了解只是從旁人轉述得知。兩人關係的真相只能被拼湊出個大概,而誰也很難說誰的版本最接近真實,只有兩人的文字作品,能超越這些不堪的家務事(甚至因為它的媒體效應)而長存。
拙琴,24/12/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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