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得不佩服李安,創造了【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】的魔法。李安的高明之處,幾乎無法從預告片看出端倪,甚至影片剛開始的幾分鐘內,對於沒看過書的觀眾而言,Pi姓名的由來(Piscine Molitor "Pi" Patel,因為巴黎的莫利多游泳池讓他叔叔畢生難忘,取名時直接套用游泳池之名)、他對宗教信仰與初戀的描述固然有趣,但似乎無足輕重,直到船難。
印度發生政變後,Pi一家人決定移民加拿大。Pi的父母關閉原本經營的動物園,收拾家當、帶著動物,準備到加拿大再賣掉動物重新開始。但是上天沒有給他們這麼做的機會。他們搭上一艘日籍貨船,在船上遇見一位凶悍的法國廚師。接下來發生的故事,可以說結合了【鐵達尼】、諾亞方舟和【浩劫重生】(Cast Away)的情節:貨船半夜遇到暴風雨,貪玩的Pi獨自登上甲板看大風浪,結果全家只有他一人倖存,救生艇上還登上動物園裡的四隻動物--鬣狗、紅毛猩猩、斑馬以及孟加拉虎理查帕克。
很快地,船上的動物自相殘殺,Pi眼睜睜看著鬣狗咬死紅毛猩猩和斑馬,卻束手無策。最後制服鬣狗的,是一直躲在船上的老虎理查帕克。這隻老虎的名字來自於行政手續上的錯誤,理查帕克事實上是人名。一隻有人名的老虎會比較有人性嗎?不見得。然而這隻老虎的出現卻迫使Pi面對內心深處的人性、最深的恐懼。為了生存,他離不開救生艇,但救生艇上的老虎,卻威脅到他的生存。Pi從抱著桅桿不敢靠近理查帕克,慢慢學會馴服牠。當他面對自己的恐懼之後,老虎從Pi最怕的敵人,搖身一變為他旅程中重要的伴侶。當理查帕克頭也不回地離去時,Pi哭得挖心掏肺;那一幕不由得讓我想起【浩劫重生】中,湯姆漢克斯弄丟了「球友」威爾森的段落。
【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】擺盪在童話與哲理之間,就像Pi對日本船公司職員的敘述,同樣的故事,可以有不同的解讀。那些動物可以是象徵,海難可以是上帝的舞台,然而那些美妙的3D畫面,那些在夜裡閃著螢光的不知名生物,不管是Pi的幻覺也好,或不可思議的遭遇也罷,都豐富了Pi的旅程,提供歷經劇變的少年短暫的心靈休憩之處。若說苦難讓人質疑人生,至美之物則讓人相信更高心靈層次的存在。
Pi的爸爸在影片中對兒子說過,如果他什麼(宗教)都信,那等於什麼都不信。對我而言,這個談論宗教意義的故事,事實上並不在推崇某一派特定的宗教,而在談「心」的旅程。在遇到真正的鍛鍊(海難)前,Pi什麼都信:印度教、基督教、回教。但在失去家人和財物後,他擁有的只剩下自己。上帝,不管祂叫什麼名字,永遠都是看不見的。在Pi存活下來、戰勝恐懼,打敗自己這個最大的敵人之後,他在肉體和心靈上都獲得真正的得救。
【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】可以當做一個單純的童話故事,也可以用哲學意涵來解讀。在李安之前,多位導演(M. Night Shyamalan, Alfonso Cuaron, Jean-Pierre Jeunet)曾經試圖改編,最後均鍛羽而歸。李安終於改編成功並搬上銀幕,最特別的是,全片80%都在台灣取景,我想李安的創舉會讓國際影人注意到這個小島的潛力!甚至台灣人自己可能也想不到台灣有這樣的可塑性。
這部片雖然有一些小缺點(旁白有點冗長、電腦動畫的動物有時仍然稍嫌不自然...),但整體而言,它仍然是一場令人回味無窮,樂意重新開始的一場奇幻旅程。
拙琴,20/12/20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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