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比埃湖畔

17日早上在Auber車站清理的人員（來源：Twitter）

巴黎地鐵如果是人，就是位超過一百一十歲的人瑞。百年來，血管不斷增生，每天血管裡跑著幾百萬人次的流量，各色人種，國內國外。

雖然百年前開通時，巴黎是全球首先擁有地鐵系統的城市。可經過這些年，血管彈性變差了，血液也變濃稠了。鐵是最會氧化的，偏偏地鐵系統裡就是鐵最多，每天幾百萬幾百萬的旅客高頻率使用，不氧化生鏽才怪。結果就是小病不斷，嚴重一點便中風停擺大半天。即使類似的網路不斷增生，政府也給老奶奶輸血，更換新車廂，但是血管畢竟老舊，新血在老舊血管裡跑，還是沒有解決系統老化的問題，而且老奶奶體內細胞多少跟新血發生排斥現象，在新車廂裡外塗鴉。才一兩年的時間，這些車廂看起來已經沒那麼新了。

除了系統老化的速度趕不上負擔累積的程度之外（例：號誌故障panne de signalisation、纜線事故incident carténaire），地鐵也面臨新的挑戰：變種病毒反撲（恐怖份子攻擊與威脅。例：可疑包裹colis suspect）、遭受自由基攻擊奉命自殺的細胞數量上升（旅客嚴重意外accident grave de voyageur）等等。

不過，技術故障可大可小，影響時間可長可短，從半小時之內到幾小時都有可能。如果發生「旅客嚴重意外」（accident grave de voyageur），那就不意外的要拖到兩小時以上。法文向來以精確著名，十八世紀至1920年代之前，法國還是歐洲外交場合的通用語言。但是，「旅客嚴重意外」則是刻意的模糊，是巴黎交通局用來指涉自殺的代名詞。根據統計，每年大約有150人選擇在地鐵（包括RER）結束自己的生命。每次發生旅客嚴重意外，巴黎交通局都要勞動警察、鐵道維修人員、鐵道開發人員、消防隊、葬儀社處理。如果是謀殺或未能證實的自殺，交通局還可能要求法醫和法律辨識人員前往現場，也不排除派遣心理醫生到場「收驚」撫慰旅客受傷的心靈。

昨天傍晚到里昂車站搭RER A線準備回家，一到月台就聞到嗆人的煙味，且看得到白色的煙霧，很多在月台上等待的旅客，包括我在內，都忍不住用衣物遮住口鼻。我看到有車就跳上去，也不管有沒有到我家，先上再說。回家上網查詢才知，煙霧是夏特雷鄰近旅館起火滲入地鐵隧道造成，消防隊也前往馳援。這場意外造成RER A、B、D三條線約兩小時的延誤與火車減速行駛。

今天早上八點四十五分到車站，看到Auber車站發生旅客嚴重意外，Charles-de-Gaulle Etoile和Nation之間停駛的消息，我就知道可能會拖很久才能到公司。果然，車子走走停停，再加上原本轉車的車程，我整整遲到一個多小時。車子停在Val de Fontenay的時候，還有一位老兄不慎將手機摔落車廂與月台之間的縫隙，這還不只，他不惜鑽進縫隙想拿回來。他的舉動把車廂裡面的乘客嚇得要拉下緊急手把，幸好車子並沒同時開動，不然我們可就要當場見證第二件旅客嚴重意外了！

傍晚回家的路上，RER A又有可疑包裹，沒有車可搭。要繞去搭地鐵，走廊滿滿的都是人，滿到走不過去！走回RER月台，等了二十分鐘後來了一班空車，恰恰好停在我前面，好爽啊！

這樣接二連三的大狀況並不常發生，用吸引力法則來說，意外會吸引更多意外，問題會吸引更多問題。其實，如果沒有這些意外，搭地鐵或RER是從郊區到巴黎最便捷的方式，雖然票價並不便宜而且每年都在漲，但是至少沒有塞車問題，也不用煩惱停車位，通勤時間容易估計。

但如果非搭不可，除了地鐵或RER沒有其他選項，怎麼辦？

那你就要達到搭乘巴黎地鐵最高境界，Navigo持有者的涅槃！！

怎麼達到這一境界呢？

1. 隨時處之泰然：地鐵裡別的不多，就是人多。每個人的面孔不一定友善，但是可以把自己的心情盡量調整到OK的程度。你自己OK了，即使在險境中，你碰到的事情通常也都會OK。
2. 睡飽：雖然很多人在地鐵上補眠，但是一台車只有剛出車的那幾站有位，接下來就沒位了。如果發生事故，則每台車都可能人滿為患。不要說看書是不可能的任務，擠成沙丁魚又空氣稀薄的時候，真的會呼吸困難。睡飽可以提供進入地鐵戰場的基本能量。
3. 退一步想：小時候我印象最深刻的，就是二伯家中一幅「退一步想」的書法。雖然地鐵經常出問題，出問題時很多老法都會罵和抱怨，不過也有很多人抱著幽默的態度。今天車上有位小姐就是如此，例如她微笑著說：希望那人（自殺者）達陣成功，不然可就白費工夫。，如果他沒成功，活下來也可能成殘。有些網友甚至說：他不能選周末假日非尖峰時段嗎？一定要選這樣的時間把大家搞得雞飛狗跳嗎？談到這點，我覺得法國人內心普遍並不是很堅強，舊的信仰被貶低之後，新的心靈力並未填補空虛。
4. 隨時帶一本書或平板電腦：既然橫豎要在車上耗去不少時間，乾脆拿來充實自我，或連絡事情。把原本會浪費掉的時間，轉換為有益的時間，其實也就是小規模的扭轉乾坤啦。如果可以持之以恆，長期累積下來也很可觀。
5. 不要抱怨：抱怨只會讓旅程結束之後，人還停留在不愉快的情緒當中。如果暫時不能忘記，下車後趕快去做其他事情，脫離這個磁場。

最後，脫離這個惡性循環的最好方式，其實就是不要在巴黎地方當員工。為什麼？因為只有當員工最需要跟一大票人同時間湊熱鬧，一起擠地鐵、公車、RER。如果可以跳脫員工模式，進入社長模式，也就可以脫離搭乘大眾運輸系統，或在尖峰時間跟另一批人忍受塞車的輪迴了。如果這個社會少一點員工，多一點社長，不只交通運輸的壓力可以平均分攤，也不用將人生的寶貴時間花在堵車和等車之中。 

拙琴，17/01/201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