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比埃湖畔

法國人很喜歡互虧，剛來的時候，語言習俗都不通，而且我生長的家庭環境比較嚴肅，我們家的人也都比較拘謹。這幾年遇到的法國人裡面，我覺得我先生的笑話還是最高深的。其高深處在於：

1. ☆他講笑話時很少露出笑容，很難猜到他要說笑
2. ☆講完之後，他還會繼續照著剛剛的思維說下去，完全不知道他在說笑

這種笑話，我會說他是「四十度笑話」。除非曉得他心裡在想什麼，否則完全無法捉摸，結果是經常把我耍得火冒三丈。讀者可能會說：「笑話還有度數？什麼跟什麼啊！」其實不只笑話有度數，平常講話也有度數。法國人說的「度數」通常是這樣的：

1. ☆跟普通朋友、陌生人、老師、客戶、老闆、不熟的同事：第一度（1er degré）
2. ☆跟死黨、好同事、愛搞笑的人：第二度（2e degré）
3. ☆以此類推

第一度最簡單、轉寰餘地很小，大部分只需要用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和表達，沒有什麼諷刺說笑的空間，最難搞笑。第二度以上，開始可以互虧，尤其男生很喜歡這種輕鬆的講話方式，他們也比女生容易把這種精神發揮到淋漓盡致。在這種情境中，談話的字面意義已經被多重扭曲，彼此說的話不能脫離情境和彼此的關係來看，而且在這種狀況中，髒話經常會出現，但是其背後意義卻是友善的。如果不瞭解狀況外人不小心聽到，很可能會嚇一跳。例如某段對話可能是：

甲：「......我剛剛去打過油。」

乙：「打過油？『加』油才對啦！打油是老一輩的講法。」

丙：（笑著在旁邊輕輕拍手）

甲（對丙）：「你這混帳東西，待會考試你皮繃緊一點。」

這樣寫出來，如果沒有前後文，沒有畫面，讀者一般的理解是「丙慘了，甲對丙不爽」。但是如果是第二度以上的講話方式，那就很可能祇是甲跟丙彼此互相嗆聲而已。

至於我先生的四十度笑話，對我簡直是火星人和地球人的對話，因為他是這樣說的：

地球人（拿著雜誌，封面人物是前IMF總裁DSK）：「看到這封面真想射飛鏢。」

火星人：「美國司法不都判他無罪了。」

地球人：「難不成你覺得他白得跟雪一樣嗎（意即潔白無暇，沒有犯下任何錯誤）？司法判人無罪不一定表示當事人沒做錯事，判人有罪也不見得當事人就真的犯錯。」

火星人：「我認為他是無罪的。」

過了一小時之後，地球人又跟火星人槓上這個話題。

地球人：「啊反正你就是支持那隻肥豬！」

火星人：「才沒有，我是開玩笑的，他完蛋了，不可能重返政壇，而且他滿身銅臭味！」（火星人對所有家財萬貫、穿金戴銀的地球人都深表不屑）

地球人再次舉白旗宣告投降......。

拙琴，04/09/1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