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比埃湖畔

小孩鞋子的生命週期總是特別短，不是一下就長大了必須更換尺寸，就是很快便不堪主人蹂躪而宣告陣亡。

我家鍋貼的鞋子同時符合上述兩種現象，因此，為他買鞋子是一筆不小的支出。他小時候，腳長的很快，幾個月就大一號，但好處是可以請台灣的阿媽幫忙買台灣便宜又好穿的鞋子寄過來。那時他年紀小，還不知道要挑剔。隨著年紀漸長，小人兒也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了，他開始說，要這個款式的，不要這個款式的；要這個顏色的，不要這個顏色的。

連面具看了都嚇一跳喔

上星期陪我們逛巴黎的朋友，聽到鍋貼因為怕她反對，而不敢說他要買艾菲爾鐵塔附近一堆黑人一把把兜售的鐵塔紀念品，好笑之餘，買了一個鐵塔送他。本來想買中型的，不巧都都賣完了，只剩下大的。於是她就訂了15公分高的大型鐵塔，幸好是透過認識的人取貨，沒有讓她破費太多。

淘氣小尼古拉的展覽海報

隔天仍然帶著鍋貼出門，依約和朋友會合，一起去看巴黎市政府舉辦的「淘氣小尼古拉」的展覽。這是免費入場的展覽。展覽室不大，展方有控館參觀人數，所以進場要等一下。我們去的時候不是週末，就已經排了十分鐘左右。朋友某個週末要去，看到排隊長龍簡直要昏倒，只好作罷。

發光筆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平衡遊戲

復活節假期，我照例都會請大約一星期的假陪鍋貼。往年活動範圍都僅限於家附近，今年他已經六歲了，決定帶他走遠一點，連續二天去巴黎逛逛，讓他見見首都，接觸講中文的人，同時訓練他多吃東方食物。

第一天帶他去科學城。之前對科學城有印象是電視報導他們的展覽活動時，感覺滿活潑生動，寓教於樂，很適合小朋友。他們網站強烈建議在學校假期期間，最好事先預訂門票，所以我就照辦，在網路上像印電子機票一樣印出入場券即可。

某日陪鍋貼睡覺，我跟鍋貼說：

「你好可愛喔！」（我每天都跟他說這句，一天大概說上十幾遍）

「爸爸也很可愛！」他說。

「好，那你跟爸爸都很可愛。」

「那這樣『好可愛喔』要加S。」

1.
某日一如往常帶著蹦蹦跳跳的少爺去上課。

途中問他：「以前都是爸爸帶你上學，現在改成媽媽，你喜歡嗎？」
他說：「喜歡啊！我一直都喜歡媽媽呀！」
我對他笑一笑，他也對我露出甜蜜的微笑。

這小子，嘴真甜的勒！

去年鍋貼有了生平第一本護照，法國的。那是最新的晶片護照，不像我還在用舊式的DELPHINE護照。舊式到哪裡其實也都還OK，只是不能進美國。雖然有親戚在那邊，不過美國對我的吸引力實在不如台灣。回去都來不及了，當然沒有閒情逸致去美國，所以也無所謂，等護照到期後再順便換新的就好。

今天是這學年以來，學校第三次罷課。雖然政府已經立法通過service minimum（最低限度服務），規定即使罷工，各罷工單位仍必須挪出一部份人力維持最少程度的運作。但是截至目前為止，只有右派城市主政的政府比較配合他們主子所訂的法令，左派執政的城市本來就不甩這套，即使法令通過，市政府也頂多來封信告訴家長他們限於人力，無法配合政府。我們只是房客，但如果哪天有能力買房子，我想我要優先考慮右派政府的城市，因為12歲以下的小孩，實在不放心丟他一個人在家，要請假在家陪他，又太浪費年假。每年給支持罷工的左派這樣凹，沒有親戚好友鄰居可以幫忙帶小孩的父母，平白多出一些不必要的煩惱。

這星期鍋貼的中文作業是國字「大、中、小」的練習。鍋貼寫的亂七八糟，不是寫出格，就是歪七扭八，沒有留下適當空間。於是我要他在特殊的練習本上，用白板筆練習「大、中、小」這三個字。等到練到差不多了，再用鉛筆寫在作業簿上。不然寫寫擦擦的，作業簿會被擦壞。

但是鍋貼還是寫的亂七八糟，明明應該是直線的筆畫，卻寫成扭曲的線條，而且整個人一直動來動去，一直沒有專注在寫字這件事情上。一會兒鉛筆不夠尖，於是他跑去削鉛筆，但一削就削了十分鐘；一會兒筆蓋不見了，又在找筆蓋。為了這種枝微末節的事情，鍋貼少爺可以耗上大半天。弄到後來我決定懲罰他寫「毛毛蟲」三個字，因為他老是靜不下來，跟隻毛毛蟲差不多。

鍋貼今年開始去上外面的中文班，一星期一次，用的是老師自己編的講義。剛開始，每星期我都用講義的內容幫鍋貼複習。老師的進度不算快，複習到後來，不只鍋貼，我自己也覺得無聊。剛好某網友把女兒用過的注音教材送給鍋貼，收到之後，覺得台灣編的教材還滿活潑的，畢竟是以中文為母語來教學的環境，教材變化較多。而且光看裡面黏的課表，加上這些教科書，可以感覺，台灣、法國兩地學校對學生的要求真的是差很多。法國小孩在幼稚園的基本任務，原則上就是玩，然後學習適齡基礎技能，例如自己上廁所、從一數到十等等。

昨天從香舍麗榭大道上回來，回家煮飯嫌太晚，先生隨口說起Courte Paille（家庭式牛排餐館），鍋貼就喊著要去，於是我們就去了。星期日晚上九點多，餐館裡沒什麼人。快吃完的時候出現了一個驚喜：聖誕老公公！

這位聖誕老公公想必是附近幾家餐館聯合雇用的。他的任務就是在聖誕節期間，不定時出現在各家餐館，送玩偶給小朋友，跟他們說說話。我家的小朋友還相信聖誕老公公，看到聖誕老公公出現，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。

2008

從12月初開始就知道學校會拍大頭照，但是鍋貼卻說不清楚是哪一天，學校也沒有講明。十月中先生去理髮時，本來要叫鍋貼順便剪，少爺不肯，老爺做罷，拖到到今天，每天起床都是一頭梳了照樣會亂的爆炸頭。有時想到就幫他噴噴髮霧再送他上學，沒想到的時候鍋貼整個就是一隻小「尖頭鰻」；頭髮翹起來尖尖的。

鍋貼現在小學一年級，每天晚上九點多上床睡覺，早上七點半，先生出門上班前，會把他和他的嘟嘟搬到沙發上，然後我會放FRANCE 5上面的卡通節目，讓他在卡通的聲音中慢慢醒來。

可是少爺經常醒不過來，不然就是醒過來之後要講好幾遍才開始用餐，用餐之後又會看著卡通忘了吃。有提醒才會吃，沒提醒就呆在那邊。我關掉電視 ，鍋貼還會自己打開。之後每一個動作都是在跟催，雖然是每天同樣的動作，他卻不會自動去做接下來要做的事。例如穿完衣服，他不會想到要去穿鞋子和外套。

鍋貼測速器

雖然我不會算命，但是從鍋貼的嗜好看來，我敢說他前世一定是交通警察！

從還在嬰兒車裡開始，路上的交通標誌就格外引起他的注意，一張小臉好奇的張望。

到了兩三歲開始，就對CODE DE LA ROUTE筆試的內容產生極大的興趣，什麼單行道、禁止通行的標誌，在外人眼中無聊到極點，可他卻百看不厭。先生都說他以後大概會比我早拿到駕照（慚愧，本人至今仍是無照行人一枚，反正我家也養不起第二台車）。

某日，忘了先生說什麼，鍋貼接著說：

「對啊，如果你們吵架的話，你們會分開喔！」

「但是我們又沒吵架，怎麼會分開呢？」我反駁說。

由於先生工作調動的關係，這星期開始由我帶鍋貼上學。

鍋貼習慣爸爸牽著手上學，換成我要牽他手，他怎樣都不肯，而且藉口很多。

第一天，我要牽他手，他說他不想。

第二天，又問一次，他竟然說：「妳走太慢了！」

到學校門口，鍋貼在離校門五公尺的地方就預告：「妳等一下要站在旁邊喔。」

鍋貼練習寫國字

在法國養小孩之後才發現，培育雙語小孩並沒有想像中容易。原本以為只要我持續跟他說中文，他就會自然而然學會說中文。事實上，由於身在法文環境中，我很難要求他用中文和我對答。連我自己都要提醒自己跟他對話要講中文，更何況小孩子。後來根據我聽到的一些例子也發現，如果希望小孩講中文，其實必須把他丟到以中文為主體的環境裡，那樣小孩馬上就有學習中文的動力，因為不得不。否則，就算一開始家長完全只用中文或其他母語跟小孩對話，對小孩而言，他還是會以法文為重。

法國中餐館通常會奉上蝦餅當成點餐前的免費零嘴

一群台灣師兄姊到巴黎參加活動，我們一家人盡地主之誼去接機。這趟下來最高興的應該是鍋貼，因為小朋友還滿喜歡熱鬧人多的場合。

由於是八月最後一天，機場滿滿都是收假回來的旅客。師兄姊還安排我跟鍋貼去獻花拍照，鍋貼拿著布條覺得很好玩。一開始鍋貼還會怕生，害羞的不敢打招呼，但一路上，他在後座跟兩位阿媽級的長輩說說笑笑，卸下戒備之心之後就開始番了。平常鍋貼只有跟我講講中文，大概聽懂但是缺乏說的意願，所以我拜託大家盡量跟他說中文，刺激一下他的中文細胞，但是他從頭到尾只擠出「對不起」三個字，程度非常的抱歉；以後還要多多努力啦！

很多小孩從幾個月開始就有一個隨身不離的安慰物，在法文裡，這樣的東西是有名稱的，就叫做「doudou」（發音類似「嘟嘟」）。通常嬰兒如果有嘟嘟的話，沒有它，晚上會睡不著覺的。有的嬰兒喜歡咬著嘟嘟一角，滿足佛洛依德所謂的口腔慾；有的像鍋貼會搓揉嘟嘟的一角，會聞它的氣味，這讓他覺得很安心。

鍋貼小時候，我們買過一些現成的嘟嘟，別人也送過，但是他最後認定的嘟嘟，卻是一條以前南部鄰居贈送的舊被子。這幾年下來，被角都已經開始磨損了。以前他吃奶嘴時，就是嘴上含著奶嘴，手裡拖著嘟嘟，好不忙碌；到現在他晚上還是會想要帶著它入睡。昨天他找不到嘟嘟，我跟先生都加入尋找的行列，但沒找到，鍋貼看找不到，就傷心的哭了。結果最後在洗衣籃裡找到，他好高興，還聞聞嘟嘟的氣味。

昨天帶鍋貼去他床上睡，鍋貼還是哭著說要我陪他睡。
我說：「不要哭，不然我就馬上走。」
後來我陪他講講話。

他問：「為什麼妳現在都說中文？妳是到阿媽家學的嗎？」